连升三级百丑图

泉州高甲戏素以嬉笑怒骂的丑角表演艺术闻名于世。但你知道吗?早期的高甲戏由于源自“宋江阵”，故而特重武戏，武生、武旦和净、北这几个行当的表演占据着重要的位置，而丑角并不是特别突出。丑角艺术之所以异军突起，最终成为高甲戏的代表性艺术特征，归功于新中国成立以来泉州剧作家和表演艺术家孜孜不倦的艺术创作。《连升三级》、《玉珠串》、《金魁星》、《凤冠梦》……一系列成功剧目的推出，使丑角表演艺术第一次以群体的形象淋漓尽致地展现在戏剧舞台上，并最终形成高甲戏所特有的丑角表演程式。其中，《连升三级》传播最广，影响最大，被评为“中国当代十大喜剧”之一。《连升三级》到底是怎样的一部戏呢?

高甲戏《连升三级》剧照    

《连升三级》是泉州著名编剧王冬青先生在1958年根据已佚布袋木偶戏故事并受连环画《连升三级》的启发而创作，后由泉州市高甲戏剧团排演。该剧讲述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明末崇祯年间，胸无点墨的土财主子弟贾福古受相士愚弄，贸然上京赴考。因赶场误闯权奸魏忠贤的仪仗，魏忠贤非但不责备，反送福古入考场。考官误以为他是魏党，畏势曲承，荐其为状元，并授翰林院修撰。不久魏忠贤庆寿，令贾献寿联，才女甄似雪为解贾逼婚之危，代撰寿联，联中暗讽魏忠贤僭越之心。恰逢魏势败下狱，贾被列为魏党，但因在寿联中曾笔诛奸逆，大受崇祯赏识，居然连升三级，并奉旨与甄完婚。甄金殿拒婚，揭穿真相，令君臣狼狈不堪。一个无胆无识的流氓子弟，居然在是非颠倒的社会误打误撞，连连高升，与其说是个人的喜剧，不如说是整个社会的悲剧。如此力透纸背的辛辣讽刺，使《连升三级》很快得到戏曲界的关注。1962年，老舍、曹禺等著名作家先后到福建观剧，大为赞赏。1963年，泉州市高甲戏剧团携《连升三级》晋京汇报演出，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关注和鼓励。郭沫若、田汉、老舍等人更将其誉为“南海明珠”。 著名作家老舍欣然题咏：“泉州高甲戏，三级喜连升。独辟新风格，时翻古乐声。状元无点墨，皇帝竟多情。入骨肆嘲讽，人民眼最明。”曹禺先生更是将《连升三级》与莫里哀的讽刺喜剧相提并论。该剧先后被全国30几个剧团移植上演，足见其影响力。

值得一提的是，《连升三级》在艺术上开创了丑角表演的新天地。全剧集中挖掘、突出了高甲戏的丑行表演特色，在所有主要角色中，除了两个旦角之外，其余几乎都是丑角，包括冠袍丑(即以丑角应工的朝臣形象)、公子丑、方巾丑、傀儡丑、破衫丑、家丁丑等等。甚至以花脸应工的魏忠贤，老生行当的崇祯帝，也都兼容了丑角表演的特色，真可谓一幅多姿多彩的“百丑图”。由此，高甲戏表演艺术家们开始充分发掘丑角表演的艺术特点，使得丑行成为高甲戏可在全国戏曲剧种中独步的行当艺术。

高甲戏《连升三级》剧照    

用“寓美于丑”来形容高甲戏妙趣横生的丑角表演，再合适不过了。在丑这一行当中，高甲戏又细分为文丑(长衫丑)、公子丑、破衫丑、袍子丑、老丑、童丑、武丑(长甲、短甲)、妇丑、花婆丑、傀儡丑等等。在长期的舞台实践中，这些丑行逐渐形成迥异于其他剧种的自成体系的表演艺术，甚至涌现出“闽南四大名丑”，即“女丑”柯贤溪、“公子丑”许仰川、“傀儡丑”施纯送和“破衫丑”林赐福。其中被誉为“闽南第一丑”的柯贤溪，以其特有的女丑形象饮誉海内外。柯贤溪少时相貌俊秀，声音清亮，很适合反串女角。但他没有选择旦行，而是对别人不屑一顾的女丑情有独钟。他对传统女丑歪嘴斜目扭腰弄臀的庸俗粗糙的表演不以为然，而是从武旦、花旦、大旦、小旦的表演中吸取经验，立志于创造一种形丑而神美、有优美舞蹈性的表演。另外，他很擅长观察生活，每当妇女们吵架或有巫婆、神姐在装神弄鬼时，他都会细心观察她们的动作神态，并且加以发挥，提炼出细化到眉、眼、鼻等面部表情动作的一套表演程式。另外，他还精细地分出不同年龄段的妇女的不同特点，形成各个年龄段妇女的风韵姿态的不同表演程式，编有“女丑十八法”，记叙一整套的表演技艺。柯贤溪成名后致力于收徒授艺，从而形成了高甲戏“柯派”表演艺术。

如果说柯贤溪是女丑之冠，那么许仰川则是男丑的杰出代表。他最擅长的是“公子丑”，将生活中庸俗肤浅的浮浪子弟刻画得入木三分。许仰川将飞禽走兽的动作特征融入丑角表演，如老鹰的飞旋、青蛙的跳跃、老鼠的缩脖、猴子的挠腮等。他独创的“扇子功”，表演时犹如翩翩彩蝶，于花丛中游戏翻飞。就连“公子丑”特有的鼻须，也能够配合扇子上下左右摆动，实在是妙趣横生。据说他有一次受邀去菲律宾演出，偶然的机会从荧幕上看到卓别林的喜剧表演，回国后大受启发，潜心揣摩出“拐杖丑”的一套表演程式。除此以外，施纯送由提线傀儡戏借鉴而来的“傀儡丑”、林赐福借市井小人物生发美感的“破衫丑”、“布袋丑”，共同构成了高甲戏群丑纷呈、“丑”态百出的独特魅力。